学生群体研学旅行(一般也称为“研学游学”“研学旅游”“研学实践”等),在官方相关文件中的定义为“由教育部门和学校有计划地组织安排,通过集体旅行、集中食宿方式开展的研究性学习和旅行体验相结合的校外教育活动”,是全面落实立德树人根本任务的重要举措,是促进文旅融合的有益探索,是提升学生核心素养的有效手段。自旅游市场复苏以来,我国研学旅行需求旺盛,市场热度持续攀升,各方高度关注,而研学旅行的高质量发展,应建立在确保安全的基础上,并通过科学风险评估与管理,实现安全和发展的有益互动。
一、学生群体研学旅行面临着“风险社会”的综合安全风险
2013年国务院《国民旅游休闲纲要(2013—2020年)》中首次提出“逐步推行中小学生研学旅行”,2016年教育部等11部门联合印发《关于推进中小学生研学旅行的意见》,将研学旅行定义为“由教育部门和学校有计划地组织安排,通过集体旅行、集中食宿方式开展的研究性学习和旅行体验相结合的校外教育活动”。自此我国研学旅行相关政策红利持续释放,研学旅行意义重大、前景广阔、大有可为。2025年1月,国务院办公厅印发《关于进一步培育新增长点繁荣文化和旅游消费的若干措施》中针对研学旅游等提出多项具体措施;2024年11月19日,文化和旅游部办公厅发布《关于促进旅行社研学旅游业务健康发展的通知》,聚焦促进研学旅游业态发展、规范旅行社与消费者签约履约行为、强化研学旅游安全管理和风险防范、加强研学旅游市场监管等提出多项举措。而新时代深入推进研学旅行事业的高质量发展,安全是基础和前提,安全是党和国家在促进研学旅行发展中最为重视的问题,是学校和家长等利益相关群体的最大担心所在,也是约束限制研学旅行市场需求端充分释放的最重要因素。
基于研学旅行的内涵和特征,目前学生群体研学旅行面临着“风险社会”的综合安全风险,主要表现为:一是安全对象特殊,参与研学旅行的群体以中小学生和青少年为主,属于防灾减灾和应急管理领域的弱势群体、高危群体、敏感群体,一旦出现人员死伤后果严重;二是综合环境复杂,研学旅行涉及国内研学和海外游学两大类型,关联各类自然环境、旅游景区、实践基地、文化场馆、公共场所,城市区域和乡村区域均有,生产场景和生活场景兼备;三是管理环节繁多,带来多维度多条线的安全隐患,研学旅行涉及旅游、交通、住宿、餐饮、教育、体育、医疗等多个行业安全,其安全指导与监管需要教育、文旅、体育、交通、公安、应急、消防、住建、属地、卫健等诸多部门的联合协作;四是参与主体多样,研学旅行安全责任主体包括学校、家长、学生、地方政府部门、服务提供方(主办方、承办方、供应方)及其他主体(如保险机构)等,且其市场参与主体覆盖旅游公司、专业游学机构或平台、留学中介、培训机构、旅游景区等多种类型,风险管控难度大。
基于此,研学旅行的高质量安全发展,要坚持发展和安全并重,贯彻落实党的二十大报告“坚持安全第一、预防为主,推动公共安全治理模式向事前预防转型”相关要求,健全风险防范化解机制,做到预防为主、源头管控、关口前移、重心下移,基于科学的风险评估来开展有效的风险防范,实现高质量发展和高水平安全的良性互动。
二、学生群体研学旅行安全风险宜采取全方位的评估流程
学生群体研学旅行安全风险的综合评估是基础,应采取“路径—场景—要素—标准”多维度评估,以风险评估、安全生产、学校安全、旅游安全等领域的相关规范流程和专业操作方法为基础,研学旅行安全风险评估,应重点关注风险识别、隐患排查、风险分析、高危定级四个环节的技术要点。
第一,基于研学旅行的生命周期、业务范围、关联群体,安全风险识别应基于以下4重关键路径,对风险进行全面、系统、科学的分类识别:一是以法律法规为抓手,基于自然灾害、事故灾难、公共卫生事件、社会安全事件的四大类突发事件进行风险识别;二是以所有权为抓手,从研学旅行的管理主体、工作要件、岗位职责入手开展风险识别;三是以后果导向,对于可能导致人员死伤和财产损失、精神损害和群体恐慌、负面影响和公信受损的三维度后果进行识别;三是以人为中心,根据学员的各年龄层次特征、研学活动的各场域场景状态、旅行过程的各轨迹动线、关联配合的全周期业务工作,进行风险识别。
第二,在大安全大应急框架下,研学旅行安全风险评估应聚焦“场景”和“后果”,尤其是关注以下安全事故高危、突发、易发、频发的十大场景,对安全隐患进行重点排查:一是交通安全,主要包括交通安全事故及其带来的人身伤亡、财产损失、矛盾纠纷;二是消防安全,主要包括使用明火不慎、用电不当、实验中火灾、雷击、交通事故、人为纵火等可能导致的火灾;三是餐饮安全,主要包括食品安全、用餐环境、过敏源、传染病等;四是住宿安全,主要包括住宿的场馆设施、管理制度、操作规范、人员素养、卫生状况、应急处置等;五是有形财物安全,主要包括学员、教师、员工等随身携带的电子产品、衣物、钱财等;六是无形财产安全,主要包括网络购票缴费问题、网络诈骗、网络谣言、知识产权等互联网场域和无形财产安全隐患;七是环境安全,主要包括营地周边地形地貌、地震地质、气象水文等自然环境风险和基地周边治安、市场、社区、人文等社会环境风险;八是设施安全,主要包括各类活动场所、休息区域、参观场所、消防设施、特种设备和安全物防技防设施设备等;九是心理安全,主要包括学员欺凌、言语暴力、性侵害、教师虐待、不合理体罚、青少年不良行为等问题;十是意外事故安全,主要包括踩踏、走失、磕碰摔伤、运动受伤、跌倒或坠落致伤、高空坠物致伤、钝器伤、动物伤、刀具或锐器伤、烧烫伤等。
第三,应用“人地物事环”模型(PLEEE),对研学旅行安全进行五项核心要素的风险分析,具体包括:一是人员风险(People),是指易出现安全稳定问题的个体、群体等;二是场地风险(Location),是指存在危险的位置、区域、场所、场域、场景等;三是物件风险(Equipment),是指存在隐患的特定的设施、设备、机器、用具、物料、物品、工具等;四是事项风险(Event),是指存在安全稳定隐患的事件、活动、项目、课程、管理制度、操作过程、工作方法等;五是环境风险(Environment),是指存在风险的特定时段、周边环境、境外环境、网络舆论环境及其他自然或社会环境因素等。
第四,参照科学的标准,应用合适的模型,对研学旅行的风险进行科学分级和高危研判:一是后果研判,分析风险后果的危害程度和损失严重程度,既要考虑人员死伤、安置人数、经济损失、基础设施影响、生态环境影响等直接影响,也要考量应对成本和赔偿损失等间接后果;二是发生可能性研判,对研学旅行安全事故的以往历史数据统计或既往文献资料,结合对现场防范控制措施的评估,分析并推测事件发生的可能性;三是负面影响研判,分析人财损失之外可能连带产生的社会恐慌、造谣传谣、公信受损、环境破坏、周边社会经济状况和民众生产生活受影响等;四是社会责任研判,研学旅行相关责任主体可能存在的法律责任、党纪责任、行政责任、舆论责任、道德伦理责任、公序良俗责任等,并对责任大小进行评估。
三、学生群体研学旅行安全风险需实施多层次的防范策略
在风险评估的基础上,研学旅行安全风险应对,应系统部署多主体的风险共担、全流程的风险防控、多类型的风险应对、多手段的风险管控,将风险应对有机融入研学旅行的全过程,从事后被动应急处突转变为事前主动防控风险。
第一,多主体的风险共担,共建共治。不同角色和性质的主体,依法依规切实承担各自安全风险责任、有效开展安全联动协调,构建齐抓共管、群策群力、优势互补、共建共治、联防联控的格局。一是政府层面,各级政府要切实履行属地管理责任,各相关部门明确“三管三必须”原则下的行业监管和部门责任,在此基础上建立健全信息共享、联合检查、联合审核、联席会议、联动应急、协作处置等工作机制;二是学校层面,学校管理人员、教师、教辅人员、家长代表、学生代表可共同组成研学旅行实施安全工作小组,重视做好组织规划与内外沟通、监督承办方和供应方,配齐配足安全保障力量、学生安全教育和安全管理、应急处置和医疗救助等关键环节工作;三是社会层面,研学旅行活动的承办方和供应方应根据《研学旅行服务规范》(LB/T 054-2016)相关要求,遵循安全第一的原则,确保活动安全进行。
第二,全流程的风险防控,全面规范。针对研学旅行“行前、行中、行后”的阶段性特点,打造“事前准备、事中监察、事后反馈”三位一体的研学旅行安全风险防控体系,从而实现对安全风险的专业化、动态化、精细化管理。一是“事前准备”重在预防,通过人防、物防、技防、制防、心防等多方面措施,将风险提前予以处理;二是“事中处置”重在应急,加强“第一响应人”的合格反应、应急预案的科学实施、多方主体的有效联动、应急保障的充足支撑等工作;三是“事后反馈”重在治理,通过问题复盘和危机学习,及时总结整改安全问题,提升现存安全问题解决效率的同时为规避同类问题重复发生提供依据。
第三,多类型的风险应对,精准防范。根据研学旅行安全风险场景,选择恰当的风险应对策略,精准防范化解风险。一是风险规避,对于可能出现难承受、难容忍的研学旅行高危风险,提前研判并规避措施,例如研学基地选址应避免在地质灾害、自然灾害、环境污染等高危风险的地区;二是风险消除,针对可预见、可改变的不安全因素,提前采取可行且可控的消除方法,实现根源治理,例如落实消防相关法律规定,切实消除研学旅行全过程和各场域的火灾风险;三是风险干预,对于难以完全规避或彻底消除的安全风险,或者安全隐患的偶发因素和不可抗力,降低发生可能性、减轻造成损失、做好风险备灾、对冲风险;四是风险自留,明确安全风险所有权,政府相关部门和学生主体、研学旅行承办方等切实承担起各自板块和领域的主体责任,对安全实行一把手负责制;五是风险共担,例如根据相关行业要求,购买责任综合保险,充分利用保险工具处理安全责任事故,有效防范和妥善化解各类安全事故责任风险。
第四,多手段的风险管控,综合施策。根据相关主体的职权情况,选择合适的手段,综合施策,确保法治、经济、科技、管理、教育等相关手段各自发挥应有的效能。一是法治手段,优化完善更高标准、强制力、实用性的相关法律法规、政策制度、标准规范,保证研学旅行安全管理操作有法可依、有据可行、有规可循、有标可参;二是管理手段,按照“工作有计划、外出有方案、应急有预案、行前有备案、行后有总结” 的要求,制定实施研学旅行安全管理办法和工作规程;三是经济手段,调动利益相关各方积极性,在安全投入、设备改造、技术升级、责任保险等方面提升研学旅行安全管理水平和保障能力;四是科技手段,研发、应用、推广研学旅行安全相关的先进技术、材料、设备设备、平台系统、保护装置等,不断提高安全物防、技防、智防技术水平;五是教育手段,通过安全宣传、教育、学习、培训、演练,使研学旅行参与者具有在安全观念、安全思维、安全态度、安全知识、安全意识、安全行为规范、应急反应能力、健康身心状态。
(作者:龚琬岚,中国人民大学;国际标准《青少年研学游风险管理》(ISO 31031)起草组成员)